卧虎 发表于 2016-3-29 00:24:36

朱占强篇

       朱占强:当一回县长
                                    
       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笃、笃笃……”县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县长说。
  张奎推开门,哈着腰走进屋里。
  县长问:有什么事?
  张奎说:您是侯县长吧!我叫张奎。是这样,咱农村不是已经费改税了吗?现在我们那儿还是乱收费。上个月收建校费,说是捐,每位村民二十元。
  县长说:张奎,你不捐不就是了。
  张奎说:不捐不行,谁不捐村主任用喇叭吆喝谁的名字。村主任还说,谁不捐,收回谁承包的责任田。
       县长问:张奎,你捐了吗?
  张奎说:捐了。俺一家四口人,八十元……心里虽然不愿意,还是捐了。
  县长说:你们的村委主任真是无法无天。他有什么权力收回农民耕种的责任田?你回吧张奎,明天我去你们村解决乱收费问题,收的钱全部退还。
  谢谢县长!
  张奎哈着腰退出了县长办公室。
  “笃、笃笃……”县长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进来。县长说。
  马跃进推开门,哈着腰走进屋里。
  县长问:有什么事?
  马跃进说:您是侯县长吧!我是提角乡寨沟村小学校长马跃进。我们学校的教室有一半是危房,阴雨天无法正常上课。我向有关部门反映了许多次,每次都答复“快了”。请问县长,“快了”究竟是多长时间?
  县长说:马校长啊!那么提角乡去年上报县里的年中工作总结材料上写得明明白白,全乡教育设施已100%达标,怎么会有危房呢?如果你反映的情况属实,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半年内给你们建一座教学楼。
  谢谢县长!
  马跃进哈着腰退出了县长办公室。
  “笃、笃笃……”县长办公室的门第三次被敲响。
  进来。县长说。
  钱富贵推开门,哈着腰走进屋里。
  县长问:有什么事?
  钱富贵说:您是侯县长吧!我叫钱富贵,是县政府新办公楼建筑工地的民工。我们民工辛辛苦苦干了半年多,工程马上要竣工了,至今还没有领过一次工资。
  县长拍案而起,气愤地说:真是岂有此理!关于解决拖欠民工工资问题,是我们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关系到社会稳定的焦点问题,我保证——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张奎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张奎压低嗓子朝“县长”喊:侯三,别闹了,工头儿来了!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有人叫骂着走过来:下班不去工棚吃饭,你们日弄啥哩!如果误了政府新办公楼的工期,谁也别想领一分钱的工资!侯三一手拿锤子一手拿钉子从县长办公室里走出来。钱富贵把椅子扶稳,侯三踩上去,给县长办公室的门牌补上一根钉子,冲走过来的工头儿笑说:这不,活儿还没干完嘛!
  工头儿领着民工们朝楼下走。到了楼梯拐弯处,侯三回过头,恋恋不舍地朝县长办公室的门牌望了一眼。

    【卧虎点评】

       《当一回县长》同《书法家》,把不可能变可能,是用荒诞的形式表现生活中的荒诞。
       想一想,不以毒攻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没有这般的奇效。创作如同作战,正面攻击不畅,包抄迂回,后脑勺上来一下便是捷径。对生活中不仁不义的事是没有什么仁义好讲的。

朱占强:长发飘飘
      
       如果现在在大街上遇到赵姣姣,我肯定不会拿正眼瞧她。我宁愿去追我们班最丑的乔小娅。
       那时的高三(2)班,我最关注两个人,一个是赵姣姣,另一个就是乔小娅。乔小娅常没理由地冲着我笑,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想不注意她都不行;偶尔,赵姣姣也会向我惊鸿一瞥,像我偷了她家什么东西似的,目光里充满了坚定的怀疑。赵姣姣看我的时候,我就避开她的目光挠头。我挠头是因为头皮发痒,而不是害羞。
       那时候我很想爱一个人,确切说是想爱一个女同学。有一天上体育课,赵姣姣盯了我足有一分钟之久,还捂着嘴哧哧地笑。就在那一次,赵姣姣眼睛里伸出两只手,把我的心给摘走了。
       爱上赵姣姣之后,我像一只孔雀,开屏的欲望特别强烈,但要引起赵姣姣的注意并非易事。赵姣姣学习好家境也好。我和乔小娅则不行,每次考试,乔小娅都要和我竞争倒数第二的名次,这让我很反感。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睁眼闭眼全是赵姣姣的影子。有一天,我和哥哥去另一所学校帮人打架。回来的路上,趁打了胜仗的哥哥得意忘形,我把我和赵姣姣的事说了。我问哥怎样才能把赵姣姣弄到手,哥吐掉嘴里的烟蒂,像外国人那样耸了耸肩:你知道女人最喜欢男人什么吗?——气质!
       我问哥,什么是气质?
       哥把荡在额前的长发使劲向后甩了甩,说,这就是气质!
       哥的话让我茅塞顿开。从前我三个月不洗一次头,现在差不多三天就洗一次头,并且从家里偷出香油抹在头上。从此,我的爱情开始像头发一样疯长。除哥之外,没有第二人知道我蓄长发的秘密。
       当我的头发差不多和女同学的头发一样长的时候,我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那样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有时还故意让额前的长发垂下来,然后神经质地向后甩两下。但令我深感沮丧的是,我的一番苦心并没有得到赵姣姣的青睐,赵姣姣看我的眼神依然充满了坚定的怀疑。而乔小娅的热情却增了十分,常常在同伴面前搔首弄姿回应我。
       我的长发在那个年代注定是不能长久的。母亲终于忍无可忍,死拉硬拽着把我拖到了一家理发店。那天,理发店的生意特别好,惟一的一位麻脸理发员忙得不亦乐乎。临近中午时,麻脸花两块钱,从街上买回一个夹肉火烧权充午餐。麻脸刚在火烧上咬了一个月牙儿,理完发的一位顾客就要付钱离开。麻脸收钱找零的当口儿,一只混进店里的野狗突然把麻脸放在板凳上的火烧叼走了。麻脸追狗无果,回到店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今儿个给狗理了一个头!那时候理发两块钱,收入恰好能买一个夹肉的火烧。那位顾客是好事的人,问麻脸说,你这人咋这样说话呢?于是一递一声吵了起来。在他们混乱的厮打中,我狗一样逃出了理发店。
       剪掉长发之前,赵姣姣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心里是这样想的。理发未遂的当天下午,在放学回家的一个偏僻路口,我拦住了赵姣姣。那天风很大,我感觉自己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成了一面猎猎的旗帜。
       我说:赵姣姣,你站住。
       赵姣姣问:干什么?
       我说:咱俩好吧。
       赵姣姣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天在操场上,你为什么盯着我笑?
       赵姣姣“扑哧”笑了,说:我看到两只虱子在你头上打仗呢!
       我也笑了,通红着脸说:赵姣姣,咱俩好吧!
       这次赵姣姣听清楚了。她马上敛去了笑容,望着我怔了片刻,临转身离开时突然说了一句:啊——呸!
       啊呸?赵姣姣太不给我面子了。
       那天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回家的路上,竟然又遇到了乔小娅。乔小娅一手擎一枝糖葫芦,书包拍打着屁股“啪嗒啪嗒”走了过来。
       乔小娅说:咱俩好吧!
       我高高地仰着脸望天。
       乔小娅又说:如果咱俩好,每次考试我都倒数第一,让你考倒数第二。
       一绺长发滑到额前,我把它优雅地甩了上去。
       我笑着揶揄乔小娅:乔小娅,我的头发帅不帅?
       乔小娅说:帅,咱们班男生的头发数你最帅!
       我说:好,现在我就去把它剪掉!
【卧虎点评】
       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占强把这一千古情感话题阐释为小说,故有万千读者。由此引伸开去,生活中的热点话题写不完,也是美不胜收的。敏于发现,善于捕捉,用原生态的手法去表现,这是一条很好的写作路线。
      “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中发现美,这才是大师”。眨一眨疲惫的眼睛,放松一下麻木的神经,记住罗丹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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