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涛 发表于 2016-4-7 22:52:13

因果结构与小说人物:“微文学与新读写”讲稿(21)

现在开始谈小小说因果材料组合后产生意外结局的类型。好的小小说故事一般在“材料因”与“材料果”建立了艺术联系后形成艺术突变会构成小小说故事有独特情趣的结尾模型与新深立意。
《抓小偷》(陈树龙):故事主角“我”抓住了小偷并痛打了他,没料到开始引发自己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自己不断地被请去派出所录口供,搞到自己最后竟被工厂辞退。这个故事的模型可称为“正常的因+反常的果+突转的尾”。陈树龙的《新疆刀》进一步印证:故事主角“我”到新疆买了一把刀本来是挂在自己的书房做装饰用品的,没料到故事的结尾竟是故事主角“我”被迫拿这把装饰刀去砍人。这也是“正常因与反常的果相连形成突转的尾”。陈树龙的半数作品都能用这个结构模型来解读,由此可看出:“正常的因+反常的果+突转的尾”是创作小小说故事的有效方法。
《那一双脚》(陈树龙):故事主角阿六有一双爱出汗的、会发臭的脚;他大学毕业后有了很体面的工作,于是要去看皮肤科医生治病;去大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都找不出问题、治不好病;最后去看老中医,老中医慢条斯理下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诊断:你这双出汗的脚是一种遗传,是治不好的。这个A——AA斜升式的爆点结尾暗示了一个生活哲理:老祖宗遗传的东西是丢不掉的。这样的小小说立意很有内涵,能启发人深思。整理故事流程,这就是典型的:“正常的因+反常的果+爆点的尾”。
《救人事件》(陈树龙):故事主角“他”救了个孩子后牺牲了,电视台、工作单位、保险公司、政府部门纷纷把他当成“牺牲的英雄”。但最后一个情节反常了,人们在他的外套发现了一份遗书——他实际上是一个准备投江自杀的人,可以这样来重新解读这个故事:他实际上是救了个孩子后自己自杀身亡的。这篇故事没有结尾,但却促使读者展开了联想,他究竟还能不能算做“英雄”?他为什么在自杀前还要救起那个溺水的孩子?作品没有结尾却十分让人震撼,这是否涉及到了一个人性深层的意识与潜意识?作者制造空白结尾却能有效地写出人性的深度和广度。这就是:“正常的因+反常的果+空白的尾”。
如果我们把“材料因”、“材料果”代入文学人物描写的内容,即代入人物描写具体的:行为内容、行为方式、行为代价、行为动机等材料时,会使我们的小小说故事的叙述能够与人物的独特个性、传奇命运、感人力量、包含立意有机地结合起来,体现作家对小小说材料、人物的一种艺术感觉和生命体验,一种艺术发现和审美想象,一种情感把握和价值判断。如果是小小说人物的行为内容,这就是具体在做什么事情,这是材料中最基本的内容;如果人物描写中有“方式”的材料了,那就会显示小小说人物在采用什么方式来做这一件事了,人物个性的材料开始出现;如果材料中有关于人物“行为代价”,那就会使写人的材料带上感动人的情感因素,人物在事件中付出的代价越大就越具备大的感人力量;行为代价的最高限度就是“人物的死亡”;当然,人物的“行为代价”描写项,特别是以死亡为代价的描写项,并不会在每个小小说故事、在每个小小说人物命运描写里都出现,都是必定需要的选项。一切要以生活故事和小小说故事的实际,一切从作家的构思意图的实际出发,不必囿于规定的文学写作教条。最后到“行为动机”选项,人物的“行为动机”和“行为代价”一样,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如果小小说人物有“行为动机”的描写项,那么人物的真实性和生命力,人物的感染力和启迪力将大大增强。当然,小小说人物的“行为动机”描写项也要根据故事中人物材料的实际和作家构思的实际来选择和确定。
把内蒙古作家杜景礼的小小说人物材料代入上述行为内容、行为方式、行为代价、行为动机等因素时,并通过因果关系揭示、点破或暗示人物命运、人物性格中的小小说立意,我们发现:可以用某一个视角、视点来重读杜景礼的作品、整理他的人物描写材料,可以提出下列提炼、组合小小说人物描写的两个方法:
反常的人物行为内容+正常的人物行为方式+暗示的人物行为动机。
正常的人物行为内容+反常的人物行为方式+空白的人物行为动机。
《抉择》是二男一女的三角爱情故事:大林和方向同时暗恋着同班同学杏花,但反常的是:这一对好兄弟并没有成为情敌,而且,考上大学的大林在没有上大学的方向的帮助、撮合下准备对杏花做出明确的爱情表白时,反常的人物行为内容出现了,杏花婉拒了自己的初恋、并已经考大学的大林,而选择了方向。杏花如此反常的决定的最后动机是什么呢?作品通过杏花的言语做了暗示:爱情鸟不应被关笼子里,要让它在自己的天空里高飞,我爱你,大林——但原谅我不能让你迷失了“方向”。杏花的爱情价值观是:真正的爱情是自由平等的,是不能伤害朋友的。我们可以认同、或者不认同、或者半认同杏花的爱情价值观。而从作品中所透露的杏花的反常的抉择动机,作为一种答案和解读,足以激活我们更多的思考和探索。
如果说《抉择》的故事和人物是“面对爱情的谦让”而表现出人物深层的内涵的话,那么《淡红瓷花瓶》的故事和人物则是“面对财富的谦让”而表现出人物意识深处的价值观了:大军和小军的传家宝“变色的古瓷瓶”被专家鉴定出是天价的古宝物,两兄弟在护宝回家的路上就开始衍生出传奇故事了。小军觉得哥哥大军的一系列安排(要住宿、要喝酒、半夜起床)均有想独吞宝物的嫌疑。但到故事高潮,大军却表现出令小军、令读者觉得反常的行为方式——“我不要宝物,全给你”。大军的行为动机在他朴素言语下却是极为简单的——我们不是亲兄弟,“我是五叔捡来的,之所以这次陪你去鉴定,是不放心,怕你出事。”在读者看来,大军的反常行为方式其实是最正常不过了,大军如此平常、正常的人物动机便把大军那种善良、谦让、不贪的正直心和美德令人信服地表达出来了。这两篇作品先是突出人物反常行为方式的描写,通过“反常”快速抓住读者的阅读兴趣,促使读者迅速回读故事,捕捉、体味人物性格发展的合理逻辑,准确地获得作家在人物的传奇故事或独特命运里的精深立意。
杜景礼的《少女嫣然》《八月槐花黄》则把人物行为动机省略了、空白化了。《少女嫣然》里的男主角大黑与老婆娟子的婚姻经过7年之痒时已产生了深深的裂痕,这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后,大黑出走来到一家叫“嫣然”的发廊,发廊少女嫣然非常了解和理解大黑的苦恼,她此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对大黑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温柔”。这一切都是极为正常的人物行为内容的描写。反常的人物行为方式是从这里开始的——大黑第二天在上班的路上怅怅然回首“嫣然美发厅”时,却发现“嫣然美发厅”的招牌摘掉了,嫣然忽然不辞而别。令大黑和我们读者大吃一惊的是,眼看大黑和嫣然的故事就要开始了,嫣然怎么突然失踪玩人间蒸发了呢?人物的行为动机在这里以“空白”的形式出现。这个“空白”让读者陷入了猜测和思索:是不是善解人意的嫣然不愿当大黑和娟子间的第三者,才突然采取了一种“不辞而别”的“撤退”和“远离”?如果理解、想像的是这种版本的“三角爱情故事”,嫣然的外在美和内在美相统一认识的形象就悄然活在我们的眼前,嫣然的爱情价值观和作家在这个故事中的立意便被我们把握住了。到了《八月槐花黄》里,女主角槐花的人物动机的空白更让我们放飞想像。小军接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但他的恋人槐花却故意醉酒不见他。小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槐花表白并用行动证明,他不会变心。但小军在校三年留下的笔友的信,却导致了槐花一个反常的“行为方式”,槐花只给小军留了一封信,在当天夜里就和村里头槐林里的养蜂人私奔了。这个人物反常行为方式的动机是什么?那个小军和笔友的信究竟是不是他违背誓言的行为呢?是不是槐花早就判断出了她(他)们之间生活、职业的不对等而迟早没有好的爱情结局,而是有意与养蜂人发生了故事?如果我们认同这个版本故事的可能性,那么就能深刻地理解槐花与人私奔的“行为动机”了,深刻地理解槐花的个性和命运了。这也就是“空白式人物动机”的写法而出现特定的文学效果。
小小说的人物描写,通过人物反常的行为方式的描写,迅速抓住读者的阅读注意力;通过“空白”人物的行为动机,激发读者的艺术想像,实现读者与作者共同完成文学创作的艺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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