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 发表于 2017-5-21 18:35:55

史老太存钱

本帖最后由 方言 于 2017-5-21 18:37 编辑

(小小说)史老太存钱                                                                                                                                                方言
       史老太八十有三了,银发稀疏、眼神呆滞,一道道风痕雨印横横竖竖刻满了一脸,身上还有高血压、脑梗、血糖高几个病魔缠着;行走起来,手里离不了一根枣木拐杖,两腿颤颤悠悠,好似一个刚会走路的孩童,步子蹒跚,半天挪动一下。瞧瞧,这把年岁、又这一副身子骨,史老太也看到了“归期”,正朝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于是,史老太做不了别的,只是天天早中晚三遍,准时准点,打枕头胆里抠出个蓝色老布布袋,解开绳扣,掏出一叠子钱来,舔着手指头,点点数数,之后,轻轻地叹一口气,用牙板咬咬嘴唇,又理齐了,装进蓝色老布布袋,扎紧绳扣,塞回枕头胆里,手压压,再放回原处。史老太生有三男两女五个后人。可丈夫不幸走得早,是史老太五十五岁那年,突发脑溢血,活还在手上,却不料,一头栽倒在了水田里,扶起来紧打紧送往乡医院还在路上,就不行了。不过,好在丈夫走之前,已经操持着把五个儿女娶的娶、嫁的嫁,都各自成了家、有了归宿,这也让史老太省去了一份心力。如今,一个个也都儿孙绕膝,日子虽然不是十分富足,可平常的吃穿和用,倒也难碰得上一个“愁”字。史老太没有随儿女一起过,倒是独自一人住在三间老屋里;吃稀的还是吃干的、或者想吃就弄,不想吃了便省却一顿,全由自个儿作主,既省心又自在。       不知是何时,这个村子流传下一种“养儿防老”的遗风;至于女儿?说是“把出门的姑娘泼出门的水”,自不必分担瞻养父母之事。凭这一说,丈夫走后,史老太的吃喝虽用不着儿女们动手理料,可开销,应有三个儿子分摊。谁料,大儿子记恨史老太长头孙子不带,偏心!竟然在弟兄仨商议瞻养之事时,脸一吊、眉一横、两眼一瞪,冲老二老三吼道:“想我养那老东西,你们两个看看,看看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出来……”老二老三也清楚大哥对老娘的旧气。好在,眼下也不缺老娘那一口了,既便多摊一担两担稻子,也是一样拿得出,于是,息事宁人便由了老大,免得叫外人看了笑话。老二老三让了老大,却不知大嫂在大哥耳畔吹着枕头风说:“老二老三一粒稻子不出,老东西也有的吃、有的用。都死日子多、活日子少,一天天往土里走了,还来逼下小子们要,要了钱往哪带?棺材里带!”其实,丈夫后事办了,史老太手上还有几个钱,年纪才五十五,还能动动,水田的事虽弄不了,单是两亩旱地种种,手头活,不费多大力气,一年也可变出几个钱,加上老二、老三摊足了口粮,且在逢年过节,两个女儿还给上个三五八百的,这一来,除去一年的吃和喝尚可存下一小笔。于是,史老太便生了个秘而不宣的“存钱计划”。不过,六十三岁那年查出几种病后,身子便明显不如从前,无奈只得将两亩旱地放了手。这样,一年不仅少了一份收入不说,还要开销几种药钱,于是,实现这“存钱计划”的步子就变慢了,尽管是一天点三遍,却总是不见钱长。       这一天,史老太见几种药全都用尽了,便早早地吃了晚饭,关上门、上了闩,将枕头胆里的蓝色老布布袋抠出来,解开绳扣,把钱倒在了床上,捏捏布袋底,还不放心,又给翻了过来,见钱确是全倒出来了。接着,史老太又从一只发黑的小木匣子里拿出三个儿子的个人照片,并列地摆在床上,将钱一张张地分放在三个儿子的照片下。可分放到后了还剩下来一块,怎办?撕成三份吧,不可用了;不撕,三个儿子平分不了。史老太呆了呆,便把钱放到了大儿子的照片下,可一会,还是拿起来,揉成一个小团团,送到嘴边,停了停,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嘴里,吞下了肚。史老太做了了这一切,将脚和脸慢慢地洗了一遍,又一身上下换好早备下的老衣和老鞋,镜子面前仔仔细细地梳理一番,再把亡夫的遗像捧放到自己的枕头边,之后,将分次买回的一瓶安眠药一粒不留倒进了嘴里,含上一口凉透了的水,慢慢地仰起脖子,全吞进了喉咙,这才慢慢上床,平平地躺下了……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史老太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