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 发表于 2017-8-2 20:17:38

(小说卷)佟继萍小小说二题

      

       佟继萍:升迁

       王大山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因为打小刻苦学习,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县高中做语文教师。
       大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校长王大利,是同族同宗的亲戚,比王大山大两岁,王大山私下里称大利哥。
       原来,王大山一毕业,档案刚到镇上人事部门,就被教育局看中,想留到机关给教育局长当秘书。正逢王大利来要人,说:学校急需语文老师,一位教毕业班的老教师下个月退休。无奈,教学第一,局长放弃了人才。王大利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就此,王大利成了王大山的恩人。
       学校快放假了,大利把大山叫到校长室说:“明天跟我一同回家,顺便商量下你的前途问题。”大山听后马上应答:“好的,谢谢校长!”
       第二天,大山跟着大利上路了。两台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一前一后,出了校门,直奔10里外的家乡。
       乡间小路上并排的两辆自行车,离得很近。大利说:“你以后要注意与同事们的关系,要与我保持一致,要严格要求自己,将来我会培养你⋯⋯接班。”大山听的心花怒放,不是官迷也想证明下实力。忙点头,“谢谢校长,不,大利哥的栽培。”哥俩越唠越投缘。
       快到村头了,大利下车,示意大山一同推车进村。大利哥频频的与乡亲们打着招呼,赢得了羡慕的目光。
       大利还一直陪着大山走到家,大山娘说:“大利呀打小就懂事,当了官还没架子,你真得向他好好学。”
      寒假到了,正逢春节。在北京当官的大伯要回老家过年,大山和爹去县城接大伯。不知怎么的,大利哥知道了消息,特意跑来拜访,大山爹把大利哥介绍给了大伯。大利哥就差点没三拜九叩,还备了厚礼,那场面是相当的隆重。待大伯初五回京后,大利把大山叫到外头,瞪着眼睛说:“大伯回家过年,是大事,为啥没提前通知我?”又说:“白培养你个白眼狼,就你这样的,以后咋接班,往后多长点心眼眼。”
       大山回忆起大伯返乡期间,县长、县委书记都亲自到家里慰问,王大利每次都陪伴左右,得到了大伯和县领导的认可。
       一年后,王大利被提拔为教育局副局长,在欢送会上亲自把王大山介绍给新来的校长,让重点培养。
       王大利上任后,专程去拜访了县长,又专程去北京拜访了大伯。被列入了县里重点培养对象。
       工作十多年后,王大山提拔为校教务处主任,作为主管领导,王大利亲自来宣布任命,还领着大山回乡,逢人便讲,大山能得到升迁,是他培养的结果。
      王大利听到确切消息,县政府要提拔年轻干部进领导班子,立即派人把王大山叫到局长室,拉着大山的手,和蔼地说:“大利哥遇到难处了,就你能帮我了。”王大山领命去大伯那要回一封信。之后,王大利走上了副县长的岗位,主管教育,每次来学校检查工作,都是挺着腰板,后面跟着一群人。后来,大山有好几次看见大利与县领导一起出场时,却是开车门、拎包,觉得很可笑。
      一天,大伯突然回来了,说是县委找他有重要事。
       大伯对大山说,你大利哥在年终考核时没有通过,免去了副县长职务,回教育局重新安排工作。大伯还重重的批评了大山,要大山学会做人。
       王大山工作三十年的时候,当了县中学校长,王大利在教育局做一名工作人员。大山有时遇见着大利,从心里觉着别扭,再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
         
      【卧虎点评】立意水到渠成中彰显

       文笔老到,如不觉中拿下棋局;平中出奇,有悠然见南山之效。
       深察,是细节步步为营般扎实;细究,是立意水到渠成中彰显。

       佟继萍:官帽

       海,风平浪静。
       一艘客轮刚刚离岸, 高升站在甲板上赏着海景。
       突然,一股风袭来,高升被吹得东摇西晃,像被谁狠狠的抓了一把又推了一下。感觉头顶一空,就听有人喊“帽子!”高升一愣,随即马上顺着帽子飞起的方向追去,就见那只飞起的帽子,在空中盘旋了一下,像是在与主人作别,之后义无反顾地奔向了海天深处。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位老妇人的话,“帽子丢了可不吉利。”
      帽子的主人高升,人们习惯于叫他升哥,名字中透着官气,在单位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有人说是局领导的接班人。
       出差期间,高升始终抑郁寡欢,小王安慰他说,“升哥,不就一顶帽子吗?下船我送你一顶。”高升听后,摇着头说:“你哪知道啊,这回去无法交代呀!”后来才得知,原来那顶帽子是他媳妇送的生日礼物,保佑他官运亨通的。说起高升那个胖媳妇,只要一提到高升,她就会说:“咱家高升可太有才了,将来一定有发展,不信等着瞧。”
       一周后,高升回来了。一下火车,就直奔商场,去卖帽子的柜台,结果那里早已变成卖衣服的了。售货员说:“卖帽子的去年就撤柜了。”高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他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中。
       一进门,媳妇笑盈盈地接过旅行箱,回手接衣帽时,惊讶的问:“帽子呢?”高升说:“帽子被海风刮走了!”媳妇顿时没声了。过了片刻说:“没事,改天再去买一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夫妻俩对视的目光里闪出一丝焦虑。
       自从丢了帽子,高升就像丢了魂似的,整天魂不守舍。胖嫂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偷偷的去商场找个替代品,在一位大仙的引领下,先去寺院开光,又用红纸包上,回家供在佛堂里。一炷香、三拜九叩后,就等丈夫下班回来,给个惊喜。
       此时,高升正在局里开会,欢迎上头下派干部来锻炼。会后,高升被局领导叫到办公室,先肯定了他以往的工作表现,并鼓励他不要心浮气躁,要踏踏实实工作,组织不会埋没人才的。高升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局长室的。
       天黑了,高升回到家,一进门就倒在床上闷闷不乐,胖媳妇也没敢提帽子的事。
       第二天,高升就病了,发高烧时梦话都在埋怨自己窝囊,眼看快五十岁了还是个处级,帽子丢了前途也无望了。胖嫂子见状,马上私下里发动娘家人,按照丢失的帽子样,全城大小商场开搜。
       熬过了这一场大病,高升整个人瘦了一圈。手里捧着给领导写的汇报材料,突然思路断了,心乱如麻,领导等着急用,都写三天了还是个草稿,上午领导催问时,明显是不高兴了,还说:“工作上可不能消极。”这分明是在敲打他。他喃喃自语:“难道真是帽子丢了带来的晦气吗?”那之后,工作漏洞百出。他还听到了风声,工作可能有变动。
       高升又病了,这一病高烧不退,到医院去看说没大事,建议休息养病。
       病假在家,领导上门慰问。领导走后,高升更加郁闷了。领导的话里有话啊?不用考虑工作,什么意思呢?
不久,高升住进了肿瘤医院。
       半年后,办公室通知,全体人员参加高升葬礼。
       告别仪式很隆重,高升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胖嫂子哭述道:“高升啊!都是我的错,帽子昨天才找到,家里还存了一箱,你要的帽子都给你带去,你到那边去当个大官吧!不够就托梦给我。”
       领导亲自致悼词,评价极高,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悄然陨落了⋯⋯

      【卧虎点评】细节中堆满人与生活的本质

       官帽,隐喻了官瘾。精神疾病带来的身体疾病,看似夸张,实则有惊人的因果关系,只不过许多人麻木不仁罢了。
       罗丹说: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中发现美,这才是大师。怎样才能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卧虎说:细节中堆满人与生活的本质,处处留心皆学问罢了。《汉书》中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兵家、商家、武术家等等说:细节决定成败。在卧虎看来,这些都是创作与人生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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