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海涛 于 2016-3-3 09:31 编辑
微型小说选择叙述结构模式的原则。 微型小说的这块帷幕究竟采用哪一种拉法?这里面当然和这场独幕戏的内容有很大的关系。有些戏非常适合用“全拉法”;有些戏用“半拉法”则效果最好,而有些戏采用“先半后全法”才能把这场戏的艺术效果发挥到最佳程度。然而,这里面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制约因素需要提及,这就是作者主体的审美艺术原则。 匈牙利作家厄尔凯尼·依斯特万说:微型小说应“在作家方面使用最少量的信息,在读者方面产生最大的想象”。微型小说的文体特征决定了它必须最大限度地开掘微型小说题材本身的审美信息量。一篇微型小说的审美信息量一般说来由两部分构成,一是故事表层的显信息,一是故事深层的潜信息。你不妨做一个这样的试验:同一个故事,你可尝试用不同的叙述结构来讲述。你会发现,当一个故事采用不同的叙述结构来讲述时,它的表层显信息量并不发生大幅度的波动(因为,一个故事本身,无论你采用哪种叙述结构来讲述,它的表层显信息基本上有个定量);而不同的叙述结构却会使这个故事的深层潜信息,产生不可思议的大幅度递增或大幅度递减。白小易的《正常》给我们的审美剌激,恰恰在于让你洞悉这个故事的全部秘密。你发现了作品人物无法发现的戏剧性对比,你理解了这个戏剧性对比所包涵的真正意蕴,可以设想,如果这个故事换上一种“半知叙述结构”,你则无法在一刹那间掌握比作品中的人物多知道一些生活哲理,那么,你从中获得的审美启迪将遗失殆尽。 按照“审美经济原则”,读者是希望费时间最小而得到的审美信息量最大,作者则是希望用最小的艺术载体去负载最大的审美信息量。既然故事表层的显信息基本已经定量,那么,就应该选择和调整一个最佳的叙述结构,使这个故事的潜信息量得到一种最充分,最大限度的挖掘和体现,从而使这个作品整体审美信息得到一种大幅度的递增。 因此,所谓选择微型小说叙述结构的艺术原则,就包含了一个这样的内容:选择不同的叙述结构的目的,正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最为充分地挖掘作品本身的审美信息量。在微型小说的构思中,你选择了某一种叙述结构,那么你就要反思一下,这个叙述结构是否最充分地利用了这个题材和故事?它的潜信息量是否得到了最充分的挖掘?作品的整体审美信息量是否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传递? 这种潜信息量的挖掘,一般说来有两条互相结合的途径。一是来自于作品内部通过特定的叙述结构,来强调这个故事本身已包孕着的某一意蕴。一个故事一般说来在客观上存在着若干个意蕴和若干个思想层面,你想把故事内包孕的哪一层意蕴和哪一思想层面揭示给读者,这就需要根据你的审美情感和你的构思意图,通过与此相连的叙述结构,来把你想要强调,想要点破的故事意蕴和故事的思想层面旋转出来,突出出来,剥落出来。而把那些不想强调,不想突出的另一些意蕴和层面旋转到叙述结构的另一面而加以淡化和暗化。这是挖掘作品潜信息的一条途径。有时,这种被挖掘的潜信息往往就是作品深刻有力的主题。 另一条挖掘潜信息的途径是通过作品外作者的暗示和诱导来激发读者积极而又丰富的想象。读者积极而有效的参与,往往是作品潜信息得到最大挖掘的必要条件。这正像海明威说的“冰山理论”,露出海面的,仅仅是冰山的八分之一,而隐藏在海面下的有八分之七。怎样去认识这藏在海面下的八分之七?这就靠作者的暗示和你的想象。如果你失去了想象,那么这八分之七对你来说就永远是一个谜了。现在回到我们的论题,怎样在故事的叙述中诱导、激发读者的想象去挖掘潜信息?这种诱导、激发又从哪个方向和哪个范围去进行?这就需要靠特定的叙述结构来实现,在《九级浪》里,无所不知的第三人称叙述者是知道他对那封炽热的爱情表白信沉默的原因,但是作者有意让叙述人在这种叙述结构里暂时隐去不讲,这样来诱导和激发读者们各种各样的想象和五花八门的猜测。并在揭底之后,让出乎意料的谜底给读者一个强烈的震惊,并由此形成它特定的审美刺激。这就是通过特定的叙述结构来促使读者调动自己的想象来参与挖掘作品的潜信息。 可见,有意选定某一种叙述结构,来强调、发挥作品中已包含的意蕴,来激发、引诱作品外读者的积极、丰富的想象,都能使微型小说的潜信息得到最大限度的挖掘,因此,根据特定的题材,根据特定的创作意图,选择一个最佳的叙述结构,不能说是一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选择微型小说叙述结构模式的规律。 在这样一种选择叙述结构的艺术原则的制约、影响下,上述三种微型小说叙述结构模式在具体运用中有哪些艺术规律值得我们注意呢? 第一、读者知道的与作品中人物知道的,要构成有力度的落差。 这是采用“全知叙述结构”必须注意的问题。 在白小易的《正常》里,丈夫开始以为妻子“不正常”,但是读者却完全清楚,妻子是“正常”的,当读者发现妻子已经开始“不正常”时,做丈夫的却以为妻子“正常”了。这种叙述结构使得读者的明眼洞察了作品中的人物无法明了的复杂关系和事件真相。读者知道了,而作品中的人物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恰恰形成了一个落差。如果在一个短小的艺术篇幅里不能构成这种落差,作品中的人物知道多少,读者也知道多少,那么,作品中就没有什么潜信息可言。如果作品中的人物并不明了他们本身所处的复杂关系和事件的真相,而读者却从这种“全知叙述结构”中洞悉事实的全部真相,读者就会对这种发现产生一种阅读的愉悦,形成一种对作品中人物性格和命运的深入思索和探求。这种落差越大,那读者阅读中的愉悦、思索、探求也就越大,越深入。因此,在“全知叙述结构”的构思中,你要考虑到这种“艺术落差”,要有意地构成和扩大这种落差,这样才能使作品中隐藏的潜信息比较容易地被读者挖掘,也比较自然而又迅速地引发读者的想象和思考。 第二、陡然翻出的另一半故事,要大大出乎读者的意料。 这是采用“先半后全叙述结构”的艺术规律。 你先叙述了一半的故事就打住了,留给了读者一个悬念,另一半故事是怎么一回事呢?有些性急的读者不会等你交待,他已经开始推测了。在《九级浪》里,读者读到她毅然决断给心中的他写了爱情表白信,为什么早已与她有感情默契的他却长久地沉默不回答呢?这也许是他并不真正喜欢她,这也许是他有意考验她……但是,这些推测,没有一个是正确的答案,当另一半故事最终推出后,读者一定大吃一惊,他们谁都没有料到是这样一种结局:信被毁了,他不知道她的爱情表白。一个极其偶然的因素造成了这个爱情的悲剧。这个结局绝对地出乎读者的意料。先说了一半故事,再说另一半故事时,一定要与读者的猜测、想象大相径庭。这样,才容易造成一种震惊的艺术效果,才能以一个意想不到的审美剌激来激发读者的重新思索和重新想象。另一半故事推出后,越是出乎读者的意料,这种叙述结构的艺术效果也就越佳,一般说来,越是出乎意料,就说明作品本身包含的潜信息量越大,也就越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和丰富的想象力。如果读者完全能够推测出另一半的故事,或者说读者想象的另一半故事与作品最后翻出的结局是一致的,可以说,这个在故事的讲述里没有蕴含多少潜信息,读者的想象力也不会得到激发。 因此,采用这种“先半后全叙述结构”时,你要先掂量一下,你最后翻出的另一半故事时,能不能给读者一个意外?这种意外越大,你的这个叙述结构的艺术效果也就越佳。 第三、始终隐藏的另一半故事,要有丰富的多种多样的谜底。 对于“半知叙述结构”来说,它的另一半始终不叙述的故事,要有丰富的生活容量,有多种谜底,能允许读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和审美情趣做多种多样的想象。这种谜底越多,读者的想象也就越丰富,那么作者就越容易达到艺术目的。 在《小日本》里,秀芝的身体为什么这样差?是忧郁成疾?还是天生顽症?秀芝为什么死活不嫁?她和“小日本”究竟有无爱情纠葛?这里面有一个什么样的哀惋、凄惨的爱情悲剧?这一切,谁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来推测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以说,每一个读者都有自己的解法。如果读者们能够想象的只是一种结局,那么,这个叙述结构暗含的潜信息并不丰富,它也很难诱发读者的想象思维。 因此,当你采用这种“半知叙述结构”时,一定要使你暗含的潜信息多于明确提供的表层显信息,这种潜信息越丰富,就越能激发读者的想象,就越能开掘出大量的潜信息来实现构思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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