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微感动

陈中松

人是善变的，从刚开始的厌烦、憎恶，变成了后来的念念不忘，唯一不变的是那抹如初的白。

———题记

“滚！都给我滚出去！”他这样叫嚷道，把护士手中装药的杯子一把掀开， “碰，咔嚓”杯子摔在地上，声音清脆，在他听来却刺耳得要命，在陷入短暂寂静的病房里久久回荡。

“嘶！”他抬头，这才注意到护士的手被那杯药烫得滚红。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别扭孩子，心里有点愧疚，道歉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了味道：“嘶什么嘶，还想让我可怜你吗？早说了让你滚出去！大门在那里，直走左转，慢走不送。”说完便重新躺在病床上，用纯白的被子捂住脑袋背对着护士。

“那你先休息一会吧，我过会儿再来。”这是护士进来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温柔得好似对儿子说话。

听着护士远去的脚步声，他重新掀开被子，环顾着四周，没有任何东西，这个洁白的好似天堂一般的房间，只会引起他更加强烈的不满。“都说了我没病！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在这个没有生气的囚笼里，他在咆哮。捂着脸，慢慢低下头，晶莹透亮的水珠从指缝中溢出来，一滴，两滴，三滴……渐渐汇成一条小溪。

“妈妈，你看你看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漂亮嘛！咱们去这个地方好吗？”

“妈妈，妈妈！看前面！车！”

“妈妈，我不走……呜呜……不要把我……推走，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分神了……呜呜，我要和你在一起！”

孩子……活下去！

“妈妈！”他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或者说只是回忆。他摸了摸枕头，湿的，又哭了吗？那件事情就是导致现在的我的罪魁祸首啊！可是为什么……妈妈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呢？“妈妈……呵呵，妈妈！”他看见了，他最爱的妈妈在他的病房门口，他看见了她在冲他笑！

他冲过去，太久没有活动的双腿有些站不稳，晃了几下，却稳稳地抱住了他的“妈妈”。当他像从前那样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时，却发现她的脸开始变模糊了。他晃了晃头，咂巴咂巴眼睛，再次睁开时却发现他的妈妈消失了，护士的笑容在他看来那么刺眼，好似在对他说：看看，就算你再不屑治疗，可终究就是个没妈的可怜孩子。啧啧，你妈还是你害死的呢！现在还落了个精神病，造什么孽呀！“我没病！你滚！滚！”他气红了眼，现在的他是意识不到那只是自己害怕的幻想罢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病情。她被他推出了病房，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摔上房门。站起来，叹口气，走开了。他走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的那么幸福，而照片中站在正中的那个小男孩则笑得格外开心。他跪在了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这样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每天他都会发脾气，不时也会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从这个正处青春期的男孩嘴里蹦出来，而她也只是默默承受着，依旧每天来看他，提醒他吃药，治疗，陪着他。

仿佛已经接受了母亲已经去世，他发病的时候越来越少，母亲的幻影也越来越模糊，医生告诉他可以出院回家静养时，他是麻木的。不是已经接受，而是痛得麻木。

静静走回病房，收好属于自己的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的，在这样一个冷清的病房。他这样想着。办好了出院手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她在帮他整理房间，毕竟住了这么久了。掀开枕头，洁白的床单上，原本不应该出现的那张照片却依旧孤零零得躺在床上。这好像是他的照片吧。她想了想，突然忆起某一日她透过门缝看见的那样脆弱的他，怀里抱着的正是这张照片。这对他很重要！她一把抓起照片，毫不犹豫得像外面跑去。

火车进站了，他提着并不算太大的行李包，混在人流中，正要上车。恍惚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回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穿这一身白衣的她，很好辨认。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道：“你，落下东西了！”说着从兜里摸出了那张照片，“你没有说过你去哪个车站，我只好把要去A市的车站都找了一遍，还好没有迟呢！”他愣了愣，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摸了摸，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这才注视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挠挠脑袋，“不讨厌我吗？那样的我，我自己都厌恶。”她笑了起来：“说什么呢，谁发生过那样的事都会消沉的，换作是我说不定还不如你呢！”他不再说话，微微低下头，许久没剪过的刘海垂下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走了。”他向她挥挥手，上了车。她也笑着朝他挥着手，目送着火车远去。

她不知道，在他上车以后，他一直注视着她，直到看着站台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圣洁的白色衣服渐渐看不见。

他从口袋里拿出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脸。妈妈，我以为在你离开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感到任何的温度了，无论炎热或是极寒，不会有任何的触动了。可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好乱，可是却好温暖。他又看到了幻觉，这一次不是妈妈，而是那抹白，带着温暖笑容的白色，令他念念不忘的白色。

在很久的以后，我想我会回来看你的！护士！他猛然回想起来，知道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这位护士的名字。他笑了，那又怎么样呢？终有一天会见面的。

天水

学习。

天水

那抹白，带着温暖笑容的白色，令他念念不忘的白色。

天水

问好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