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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红小传
徐小红,百花园杂志社(现郑州小小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副编审、郑州小小说学会副秘书长、《小小说出版》执行主编。
责编在业界产生重要影响的《小小说理论》《中国小小说典藏品》《中国小小说作家辞典》等数十种小小说书籍。曾任《小小说选刊》责编、总校,全国小小说高研班辅导老师。分别为《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小小说出版》创意“海内外倡导小小说的标志性刊物”、“中国小小说的权威品牌”、“中国小小说理论前沿阵地”广告语,进一步明确了三刊定位,尤其是刊于《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封面的广告语,17年来总计在海内外随刊发行5千多万次,阅读量过亿次,充分彰显了郑州作为中国小小说创作中心与事业大本营的核心地位,在业界和社会造成广泛影响。
短篇小说《梦菲小姐》获第十四届“新光杯”青年文学作品大赛都市组三等奖,《吐金子的人》等入选多种小小说年度选本。多年来潜心小小说理论研究和小小说创作,新著《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即其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该书集理论、评论、创作于一体,是继顾建新、谢志强、蔡楠之后,小小说界涌现出的三位一体的作家型学者的姣姣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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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目录
1 徐小红新著《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出版
2 《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目录
3 书摘1:徐小红小小说:吐金子的人
4 书摘2:徐小红:王奎山《红绣鞋》赏析
5 书摘3:徐小红:结尾·意蕴·立体·修炼——从我为《两张画纸的命运》改写结尾说开去
6 书摘4:徐小红:另辟蹊径 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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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徐小红新著《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出版

【书讯】郑州小小说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徐小红新著《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2017年10月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6开,14印张,28万字,定价38元。作者愿签名售书,需要者请汇款50元(因到付邮资翻倍,故取中间价12元,请谅解)给作者本人。款寄:450007河南省郑州市伊河路12号 徐小红18137160512(也可以微信转账,微信号同手机号)http://www.xxsmedia.com/thread-7577-1-1.html
2 《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目录
序:顾建新:飞花时节读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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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小小说之美
3 试论小小说的标题艺术12 小小说结构美学初探
23 小小说结构美学再探——基于小小说情节结构的“可塑性”研究
28 小小说“大”观
42 小小说的格局
43 小小说的“大”优势
44 小小说:存在的要素
第二部分 小小说之难
47 小小说的“难度”
62 蔡楠“车祸系列”小小说论析
73 《猪八戒的棒棒糖》的哲思境界
78 “叙事之纬”的重要性研究——以蔡楠的几篇小小说为例
83 结尾·意蕴·立体·修炼——从我为《两张画纸的命运》改写结尾说开去
89 小小说题材选择和挖掘
90 另辟蹊径 别有洞天
92 艺术直觉和艺术自觉
第三部分 小小说点评
99 王溱的睡衣与伍尔芙的房子
101 王奎山《红绣鞋》赏析
104 忽然发现宁柏
107 余显斌《靶子》赏析
109军旅温情——对两则军旅题材小小说的阅读感悟
第四部分 我手写我心
113 红棉袄
116 吐金子的人
119 照相
121 梦菲小姐
124 下雨
127 手的故事
129 好日子
133 去神奇化爱情
146 取证
148 创可贴
150 黄金屋
157 虱子
159 废品
161 爱情秀
164 女人寓言
第五部分 出版业务探讨
193 刍议融媒体时代的文学期刊经营
201 简论现代期刊的品牌塑造路径
205 小小说阅读新途径:手机出版
210 新媒体时代平面媒体“入市”方略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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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书摘1:徐小红小小说:吐金子的人
我大学实习期间,师从小城名医康德泰,这天快下班时分,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病人。
“每天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金子交给我,我问他金子是怎么来的,总是不说。今天终于说出实情了,他说他会吐金子。可谁相信啊!他就当面吐给我看。还真是金子呢,去金店鉴定,人家说是千足金。如果只是吐金子也不妨碍,白白得些金子,多好。可就怕他还有别的病啊。而且他最近一段时间食量大减,保不齐就与吐金子有关呢。”老妇人显然是病人的妻子,神色焦急地对康大夫说。
一旁的儿子已经急了:“你有办法吗?如果有办法让我父亲只吐金子不生别的病便罢,如果把吐金子的功能治没了,我们也不情愿呢。”
“有办法,有办法!不过你们能坚持绝对执行医嘱吗?若能,我便接治;若不能,我也无能为力。”
“吐金子的功能能够保证不消失吗?”
“吐金子是与食欲减退共生的疾病,所以,随着治疗,食欲会加强,吐金子的症状会逐渐消失。”
“我们不治了,咱走吧。”儿子说着就拉着父亲走出诊室。
病人妻子则留下来继续咨询。康大夫眼睛不看她,整理着桌子说:“此病若不治,日久只怕性命难保啊。”
病人妻子抹着眼泪走了。
此时已到下班时间,我简单打扫过卫生,然后给康大夫按摩肩背。康大夫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唉声叹气。我问他何故,康大夫说:“一切都是因为孙子呀。孙子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是个拜金狂,要了钻戒要豪车,要了豪车要别墅,要了别墅要名表,要了名表要名包,现在竟然跟孙子要飞机呀……飞机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够玩得起的吗?多少钱也填不满她的欲壑啊。今天这个病人会吐金子,我要是能吐金子该多好啊!”说完,竟涕泪横流。
“可那毕竟是病啊。”
“只要能让心肝孙子高兴,我这老命就是丢了也心甘情愿。这没用的老骨头……”
“康老师,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研究这个病人。可以变个别现象为普遍现象,克隆一些这样的人为我们赚钱。”
“好倒是好,只是远水难解近渴呀。”
“你帮我取几根病人的头发,其余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校花季季,哼起了小曲。
一周后,吐金子的病人再次来到,眼窝深陷,精神疲惫,整夜失眠,要求住院治疗。我借故检查,取了他几根头发,便请了假,匆匆离开了医院。
半年后,我到医院拜访康大夫,诊室里已无他的身影,而是新来了一位女医生。女医生说,康大夫给孙子的女朋友买了一架直升机,孙子终于结了婚。但康大夫进了牢狱。那位吐金子的病人告康大夫利用他的身体赚钱。他写诉状说他吐金子是越来越少了,身体却变得越来越糟了,四肢无力,消瘦羸弱。他怀疑自己吐出的金子大部分都被康大夫巧用机关攫取走了,不然康大夫哪里来的钱买飞机?诉状使公安检察机关介入了调查,在康大夫施治的房间悄悄安装了摄像头,一举破解了他暴富的秘密。说着,女医生把一个光碟插入电脑,里面是康大夫实施截留病人吐出金块的监控录像——
康大夫把病人带到治疗室。
“这是治疗床。服下这剂药,半小时内必定会呕吐。下面这个盆子会接住你全部的呕吐物,你们可以从里面拣出金子。药很安全,唯一的不适是呕吐,尽管放心服用。”
治疗床是一个按摩床,一头挖孔的那种,从孔洞处开始直到地下的盆子之间衬着一次性的无底塑料袋,病人的嘴巴刚好对着那个洞伸出去,呕吐物都会落在床下边的一个盆子里。
病人和家属淘洗过呕吐物,拣出里面的金块离开后,康大夫从里面反锁上房门,钻进床下边,从中间拉出塑料袋,中间有一个接近无色的大孔纱网,上面留下了好几块金块,比漏下去的都要大。
…………
想起康大夫那么好的医术居然因为贪财而入了牢狱,我只能捶胸顿足,欷歔哀叹。不停地有来找他的病人,闻听此事,也是摇头连连。
女医生又说:“不过那个病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据说他是城建局副局长,身体不好也舍不得让出位置,硬撑着,直至重度失眠,失去了工作能力,被送回家。前不久还找过来要康大夫还他吐金子的功能呢,可见他不上班后,吐金子的特异功能也消失了。”
我来找康大夫,本来是想告诉他,我的克隆实验以失败而告终,因为,一个人的社会属性是不能克隆到一个新的自由的生命体上的。
我原本打算自己好好努力当上高官,并努力历练成为一个会吐金子的有“特异功能”的人,但只要一想起康大夫和吐金子的病人的结局——要么恶病缠身,要么锒铛入狱,我就会恶心呕吐,放弃这样的追求。
毕业前夕,我在一个下雨天巧遇没有带伞的季季,我把伞罩在她的头上,给她讲了康大夫和吐金子的病人的故事,她说我是个编故事的能手,挺崇拜我的。毕业后,她跟我一起去了我的家乡,我们一起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现在已经成为一方名医,受病人信赖,吃饭香,睡觉甜,乐天伦,心头安。
(本文发表于《小说月刊》2016年第10期,《小小说选刊》2017年第1期转载,入选少说漓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度小小说》,收入作家新著《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一书)
----《吐金子的人》入选《2017中国年度小小说》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53f2f80102xpr0.html
4 书摘2:徐小红:王奎山《红绣鞋》赏析
一、 短小精悍 集中凝练
《红绣鞋》全文1500多字,是典型的、标准的小小说篇幅[“小小说作为一种文体创新,自有其相对规范的字数限定(1500字左右)、审美态势(质量精度)和结构特征(小说要素)等艺术规律上的界定。”——杨晓敏]。在这样的篇幅内,不可能展开宏大叙事,不可能铺排广阔画卷。小小说抓住一小段时间、一个小场景展开关于一件事情的叙事,使表达集中,笔锋尖锐。具体表现在以下几点:
时间范围:短——出嫁前个把时辰。小小说是“瞬时的艺术”。小小说在千把字的篇幅里抓住对生活、对人生的一种顿悟、一瞬间的发现。这顿悟、这瞬间因为作家的创作而成为永恒。
取景范围:小——七婶的家里。小场景聚焦易于发现主要矛盾,在短时间内推出高潮,引导出结局。
情节布局:紧——围绕麦苗出嫁前她与七婶间的一系列事件展开情节,最后把读者的目光引向文章的中心元素——红绣鞋。
这样的小小说名作不乏其例:《坠落过程》(吴万夫):母亲穿过拥挤的车水马龙救起坠落的儿子;《永远的蝴蝶》(陈启佑):樱子穿过马路去寄一封“我”写给母亲要与樱子结婚的信时遭遇了车祸;《预感》(滕刚):在一个早晨,“我”试图“抗拒”“我”的预感的时候“验证”了“我”的预感的准确性……
文坛大家、也是小小说的忠实实践者王蒙说:小小说是一种敏感,从一个点、一个画面、一个对比、一声赞叹、一瞬间之中,捕捉住了小说——一种智慧、一种美、一个耐人寻味的场景、一种新鲜的思想。
所以,小小说不必追求面面俱到,不必事事关心,只表达好一个主题、一件事情、一种心情、一种智慧……就可以了。
二、 详略适宜 突出道具
省笔的运用主要在开头:用全知叙事方式叙述式交代这天是麦苗出嫁的日子,可以省去许多笔墨。本文开门见山,在第一段就抛出引线:她(七婶)想躲过这一天,免得自己看到麦苗出嫁伤心,也免得麦苗难受。一个年轻女子出嫁是喜事,为什么自己(七婶)会伤心?为什么麦苗会难受?提出问题,引出下文,引导读者继续读下去。
详笔的运用主要在结尾部分:用电影镜头般的画面一步步切近本文的主题的寄托物——红绣鞋。在语言上,结尾对于表达的主题寄托物“红绣鞋”不惜利用重复(尽管文章篇幅短小)的叙述进行强调,进行突出表达:
掀开门帘,七婶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桌子上,贵的遗像面前,是一片耀眼的红。
那是一双新鞋。
那是一双红绣鞋。
鞋子在中原农村是女性的象征。通过贵的遗像前的一双红绣鞋表明,麦苗在形式上、心理上已经嫁给了贵。
省笔与详笔结合运用,表达有所侧重,必要的交代又一字不少,不致使读者陷入云里雾中。通篇增一字则多,减一字则少。本文在叙述的处理上有以下特点:故事情节的主线详略得当地勾画出来;隐藏在叙述背后的故事的细部——面则是俭省的;爱情故事、亲情礼仪、民族大爱等隐藏在叙事背后,让读者填充。通过有效的、点到即止的叙述,贵、七婶、麦苗甚至麦叶及麦苗的父母的精神高度都在作品的背后立起来,令人敬,令人赞。
短时间、小环境加上道具——红绣鞋的运用,使文章的主题单纯却情感丰厚,单一却非常深刻。
三、 挖掘深透 主题凝重
挖掘层次之深主要表现在:麦苗对贵的感情(贵遗像前的红绣鞋表达了麦苗对贵难舍难离的爱情);麦苗对七婶的情感(先是在结婚这天改口叫七婶“娘”——行儿媳之礼,然后又说三天后回来看“娘”——尽女儿之分);麦苗精神层面的形式的婚姻(初婚)与现实层面的真实的婚姻(新婚)……贵的在场与不在场:他一直不在场,因为他死了;他又一直在场,因为他一直被麦苗和七婶牵挂,他一直影响着他生前与他相识的人,他也一直被他的母亲和未婚妻甚至未婚妻的亲人们(甚至还有邻里街坊)照顾着。他生前是一个兵——一个忘我的兵,一个无私的兵,一个高尚的人——从七婶的话里可以知道这些信息:(七婶)自言自语地说:“一个团一千多号人,人家都平安回来了,偏你……”说着说着就提高了声音:“人家都知道有爹有娘有老有小你个龟孙啥都不知道哇我的傻儿我的憨乖乖……”
小小说的主题不必“高大上”,却一定不能歪。小小说是平民艺术。小小说的读者是平民大众,所以小小说要追求普世情感。小小说要宣扬美德,弘扬正气,针砭邪恶,歌颂善美,传播美好理想,传达生存智慧,成为美育课堂。本文的主题是歌唱乡村姑娘淳朴、传统的爱情观,歌唱中华民族最朴素的忠孝仁爱、礼仪亲情。通篇没有一个赞美的词,却字字是赞美;没有一个“爱”字,却处处是真情。无论是对一位烈士未婚夫深厚凝重的爱情,还是对烈士的母亲深沉真挚的关爱之情,都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濡润的结果,所以,本文又是一曲民族传统美德、民族传统文化的颂歌。
结尾是文章的明灯,仿如一个人的眼睛。正是贵生前所住的西厢房贵的遗像前的桌子上那一片耀眼的红——一双红绣鞋,与标题相吻合,给文章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而读者的思绪从此刻却更加活跃。所谓绕梁三日不过如此吧。小小说是结尾的艺术。如果把结尾换成别的,此文的艺术层次立马会矮五分。
此外,合理控制情节释放的速度、小说叙述语言及人物对话语言与人物身份吻合等,使整篇文章读来有浑然天成的效果,自然真实。杨晓敏先生对王奎山的小小说有一个整体评价:浑然天成,大巧若拙。遵重生活的真实,遵循艺术创作的规律,尊重作品中每个人物的个性,才会有“浑然天成”之作;合理演绎人物情感,不夸大,不缩小,不越位,表达到位而恰如其分,才会达到“大巧若拙”之效果。
(选自徐小红《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河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10月出版)
编者附【卧虎点评】震撼灵魂的道德力量和人格力量
古代女人裏脚后谓三寸金莲,金莲,是女人和美的象征,也是古人审美上女性的第二性器官。因此,延伸了,红绣鞋是贞洁的暗喻,也是麦苗对贵忠贞不渝的爱情的化身。《红绣鞋》表面上是爱情故事,深层里其实也是震撼灵魂的道德力量和中华民族的人格力量。从接受美学和小说的空白与多义性上说,如果只当爱情故事看,我以为不是奎山先生灵魂上的知音。学习的角度即切入点。较之短篇小说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像一棵树,小小说往往是截取树的一个横断面,在树的年轮中洞察放大时代的阳光与风雨,似水盆里映日月,也是一花一世界,窥一斑而知全豹的提读人生和世间万事万物。而再具体从技巧上说,也就是如子弹一样只击一点,不及其余,也是螺丝壳里做道场,羊肠小道通浩空。这是小小说学的认识论,也是方法论。就如沧海无边,只取一瓢饮,众美无垠,摄影只摄取最美最感人最震撼灵魂的一瞬。《红绣鞋》,《永远的门》,《立正》,《书法家》等经典名篇无不如此。
5 书摘3:徐小红:结尾·意蕴·立体·修炼 ——从我为《两张画纸的命运》改写结尾说开去
我于2014年7月30日曾在小小说作家网《教学互动》栏发过《从〈两张画纸的命运〉的不同结尾看艺术品格的不同》的帖子,评点郑州小小说“高研班”第五期学员的作业《两张画纸的命运》,后被设为“精华”帖子并被版主设置高亮,有多位同学跟帖表示修改后的结尾立意比原文更胜一筹。《两张画纸的命运》后来入选《全国小小说高研班优秀作品选》。帖子中我提到了结尾、意蕴、立体、平面等词汇。
帖子原文是:《两张画纸的命运》的两种结尾是艺术追求的不同境界:前者(原结尾)平面,后者(改写后的结尾)立体。前者简单,后者深刻。前者创作者囿于自己所创制的一维画面;后者修改者跳出一维空间,拉开观察距离,撑出审视空间,个人体验与普世观念,具体事件与上升到抽象层次的审察,使作品的质地得到提升,立意有了飞跃式的发展,上升到“意蕴”层面。一个漂亮的尾巴挽救了一篇差点流于平俗的小说。
其实,问题的核心并不是这些,而是:锤炼思维。因为无论是好看的结尾、深厚的意蕴、立体的表达还是作品质量的精度和意境的深度等,都是需要以锤炼思维为出发点的。
小小说是营造意蕴的艺术
意犹未尽、言有尽而意无穷是谓有意蕴。它重视的是“含蓄”,是海明威所说的只给出“冰山的水面上的八分之一”,对应于小小说的“留白艺术”,是句有余味,篇有余意。文本就好像一间空房子里的火烛,而意蕴则是火烛所照亮的空间范围。作个也许不恰当的比喻,有意蕴的小小说表达不是饶舌的老媪训诫儿童,絮絮叨叨,强硬粗暴;而是一位布道高士,简练精辟,温婉有礼。是否有意蕴又是判定一篇小文是小小说还是故事的分水岭。
如何制造意蕴?运用小小说的“留白艺术”,注重结尾的锤炼,追求立体而非扁平的表达,可以成功地制造意蕴。重视意蕴创造一定意义上来说也是尊重读者,是期待读者与作者一起完成小小说文本没有完成的叙述,追求所谓“可写空间”。意蕴与作品质量的精度密切相关,有意蕴、有意味,则小小说耐品味。掩卷之后,久久思索回味,不能放下,不忍放下,是谓意蕴深厚。
相较于“小小说是立意的艺术”,“小小说是营造意蕴的艺术”的提法更科学、更准确。意蕴的“所指”是模糊的、不明确的,因而存在给读者发挥想象的空间(所谓“可写空间”),而且,越是优秀的小小说,此空间越大。可以说,意蕴是放大的立意,是倍增的立意。意蕴往往在小小说的结尾处集中释放出来,所以小小说的结尾是小小说创作的重中之重。
“小小说是结尾的艺术”再探讨
小小说的结尾是画龙点睛之笔,是推陈出新之处,是文章成败之肯綮。结尾要追求止于意犹未尽之处;要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小小说是结尾的艺术在小小说的发展历程中曾经因为用得太滥而遭诟病,但是翻开文学艺术史不难看到,结尾不论在小小说还是在“大小说”或者其他艺术形式那里都是很重要的。戏剧讲究大团圆或者大悲剧,影视讲究大震撼,小品讲究聚焦、高潮……试想,如果安娜没有卧轨,如果麦琪和她丈夫都很理智、都没有准备对于爱人来说已经“没有价值”的礼物,如果“小偷”与“警察”没有在教堂展示思想上的“错位”,如果《预感》的主人公没有如他自己的预感一样的命运,文学史的长廊中该有多少经典缺席?
如果不重视结尾,得有《姓名》的内涵才敢“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或者可以这样说,滕刚在自己的《姓名》出世之后才敢嘲笑《预感》的“技巧”。无疑,《姓名》比《预感》更有内涵,假设后者表达的是一棵树的话,前者所表达的就是树木以及它四周的空气和土壤等所有包围着树的东西的结合体,是一个组合而不是单独的一株树。《姓名》反映社会对自然人的符号化变异,表达社会肌体的痼疾及人的无奈和“我”的湮灭;《预感》只是对人生的局部观察。高低大小一眼可判,结尾艺术遭诟病的缘由由此也可见一斑。但对于初学者,则不妨把“结尾的艺术”“留白的艺术”等前人总结的艺术规则当作圭臬,高度自觉地用小小说理论规范自己的创作。法则的追求会促进对立意的修正和提升,修剪会使得文章更趋向成熟,艺术修养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提高。小小说是结尾的艺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只要用得好、不过分,遵循生活的真实性,就尽可以大胆地使用。
关于结尾的几个关键词:方向、锐度(穿透力)、力度(爆发力)。
一般来说,创设结尾要跳出前面的情景设置平面或者换一种审视角度,或者转换叙述的方向,为最后的爆发做准备。进入结尾部分,要像一位将军(而不只是一位扛枪的士兵)一样,具有统领全局的眼光;要跳出作品前部的情景,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俯察而非平视,远观而非沉湎其中,以阅读者或者局外人的身份去研判作品,寻找意蕴提升的突破口。
小小说的“立体化”表达
当代小小说经过30多年的发展已经走向它的成熟旺盛时期,小小说创作也从20世纪80年代追求单一思维、单个主题发展到今日的追求多层思维、多重主题。追求小小说“立体化”表达已经成为今日成熟小小说作家创作的常态。一般来说,内容具有“多义性”、有意蕴的小小说作品,都具有“立体”思维。这种思维指导下创作的小小说主题不是单一的、单薄的,而是具有丰富蕴含的。
且不说一向以“立体化”结构形式为自己打上标签的蔡楠的“车祸系列”、《关于年乡长之死的三种叙述》等作品,即便他的《关键词》《脸》《脚》等,虽然没有搭建“立体交通网络”,但它们的意蕴表达仍具有“立体”的性质。《关键词》中的每一个关键词都是一个意蕴的“大队长”,统辖自己的“片区”,形成概念的“集合”,再被有机地整合在一起,形成一篇审美丰富之作。它的结构可以说像“博古架”。《脸》与它有异曲同工之妙。《脚》则借助象征化的表达,把天然之脚和成为一种社会身份符号的移植的脚对比描摹,从而形成“立体化”的意蕴空间。
许多运用传统手法创作的小小说作品并不以布局的立体化或者以象征、隐喻等现代派的艺术手法为伸张意蕴、追求表达“立体”的途径,却仍然是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这主要还在于其生活化、丰富化、真实化、艺术化的表达技巧。其中,信息量巨大应该是一个重要指标,真实是其生命。如韩少功《青龙偃月刀》等。它给出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再者,它给读者思考的空间。古老的手艺、“守旧”的意识,对于当下生态的碰撞,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大课题。它的成功,凸显出“功夫在诗外”这句老话的神圣。
平面化的表达就是公式化、图解化,显示“主题先行”的痕迹。“主题先行”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痕迹太重,才有“平面化”的弊端。
由此看来,无论是结尾的艺术、留白的艺术,还是本文对意蕴追求、立体表达的强调,都是为了小小说的主题——所谓文以载“道”是也。那么,锤炼思维对于小小说创作来说就显得尤其必要了。
小小说思维的锤炼
作者在文章中所表达的“意”形成于“思”。“思”来源于生活,来源于学养,来源于训练。从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给人启迪之处、动人心弦之处等,需要“遇到”,更需要慧心慧眼。锤炼思维可以从以下几点着手:
1. 积累知识,丰富学养,筑牢思维的根基
艺者,意也。“意者,道之形也。”道法自然——立意要遵循自然万物的生长变化规律,要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道心一体——作者所表达(所感受到)的“道”与人之真性情和写作者的人品密切相关,人对自然大道的感觉与心理因素密不可分。
世间万物皆有道可循:事物的运行发展自有其内在规律。人间自有公道在。人人心中有杆秤。这即是普世价值观。小小说是平民艺术,自然也遵从普世价值观。但艺术又从来是追求新奇新异的,具有叛逆的个性。在普世大“道”与艺术个性的追求之间做好平衡便是成功。
人间大道无外乎区分智愚、贤不肖,辨别真善美、假恶丑,尊崇仁义礼智信孝悌廉忠勇毅等普世价值观。文学创作虽然不是简单的“布道”,但文学作品只要传播,就必须接受思想性的检验。
“道”在五千年中华文明里丰富多彩,我们需要的是丰富自己的学识,推陈出新。看些历史、哲学、儒道释书籍,涉猎逸闻趣事、笑话幽默等闲书、杂书,有助于开阔视野,增加思维的宽度和深度。
2. 细心观察,认真体察,“意”不惊人思不休
对于生活中的事物要有好奇心、探索欲。在小小说写作中遇到难题要做“品断筋”,要探究到底,不能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最起码要做到心中有数。运用创造性思维如发散思维、聚合思维、逆向思维、联想思维等思维方法对情节发展进行合理推演。思维要有整体的眼光、批判的眼光、历史的眼光、辩证的眼光,要“推陈出新”,要有独立见解、独立判断。创作要有“高出一头,深入一境”的追求、襟量,才能有过人之文章。
锤炼思维要结合运用一些文学创作技巧进行,比如制造不平衡、不圆满,制造矛盾、追求高潮等;追求陌生化即陌生化的表达语言、陌生化的情节设置、陌生化的创作形式、陌生化的人物典型等;可以通过设置道具、设置悬念,添加特殊人物或特殊事件从而牵出关键情节等提升主题。
修炼不单单是作品意境的修炼,也包括作者人生观的修炼。有什么样的人生观,就有什么样的作品。小河沟承载不起千吨巨轮,翻不起千重浪花。思想境界高,思路开阔,则作品能够跳出一维的框架,丰富内容,创新形式。
附:《两张画纸的命运》 作者/李竟宇
它们最初是一叠画纸中的两张,完全相同的模样。它们在商店里待得太久了——那是怎样寂寞的时光呀,它们经常聊天解闷。是的,它们有着自己的语言,我们人类根本听不到的。它们也都暗含期待,期待着命运的转机。
画家那时还是个年轻小伙,没什么名气,算个绘画爱好者。他省吃俭用买纸练习绘画,它们身处的那叠画纸,最后便被画家买去了。
经过一段充满阳光的街道,它们随新主人回到了家。这是一间大屋子,里面凌乱地摆着长桌和画架,上面是已经完成和还未完成的画作。靠着里面的墙,摆了一张同样凌乱的小床和布满油污的炉灶。屋子长期拉着窗帘,外面的阳光一点也进不来。
在这样的地方,小伙子执着地画着,却很难有他满意的作品,很多都是画完一半就被他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篓。画纸们害怕起来,当然也包括那两张画纸,因为进了垃圾篓,生命差不多就算终结了。
这时,小伙子恋爱了。那是个很时尚的漂亮女孩,常对他的画作指指点点。画纸们却并不喜欢她,因为有更多的同伴被扔进了垃圾篓。
终于轮到它们了。和以往不同的是,小伙子一时疏忽把它俩当作一张,一起放到了画架上。“这样也不错,”它们说,“同甘共苦,这才算好兄弟。”小伙子用心画着,那女孩经常来看,时而皱眉蹙额,时而开怀大笑。
上面的画纸一直心惊胆战,因为很多同伴就是这样被扔进垃圾篓的。每当这时,下面的画纸就安慰它:“别怕,我们始终在一起!”
终于画完了,两个年轻人都露出满意的笑。这竟然是他俩的画像!两人依偎在一起,那么幸福。
小伙子装裱画作时,仍把它们重叠着装进一个画框。那张画作自然在外面。它高兴起来,甚至向躲在后面的同伴炫耀。那张仍然空白的画纸沉默不语。
一年过去了,不知什么原因,这对恋人的争吵多起来。画框里的画作和画纸听到女孩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你就知道画画……”
好几次,女孩举起那个画面为两人画像的画框,要往地上摔,多亏小伙子及时制止。画作被吓得不轻,它后面的画纸劝它想开些。画作表面应着,暗想:“你还是张白纸,你当然不怕。”
女孩坐进一个中年男子的小车走了,再没回来。小伙子显然痛苦了好久,常对着画框发呆,再更努力地埋头绘画。
小伙子在朋友的资助下办了画展,他的画得到很多人的赞赏,他一举成名,成了画家。
越来越多的人来买他的画,他的画作价格节节攀升。他有了自己的展室,慢慢又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
那帧我们所熟悉的画,一直摆在展厅里的显要位置,受着无数人的观赏和赞扬。有人出了高价要买,画家说它承载了他初恋的难忘时光,不卖。
那张画作因此迎来了辉煌时刻。这么多人在自己跟前流连,画作受到很多的夸赞。它不禁得意起来,向自己身后的同伴极尽炫耀。那躲藏在黑暗里的可怜的白纸。画纸一直沉默不语,画作继而甚至讥讽起来:“我们曾是一样的画纸,我们现在还如此贴近,但我们已是天壤之别。”画纸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日,展室里来了个妖艳的女人,走到那帧画前。画作正暗自得意又有人来观赏自己,谁料这女人突然举起画框“哐”一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朦朦胧胧中画纸觉得这女人似曾相识。
画家任由那女人把珍贵的画作撕碎扔到屋外。画作在粉身碎骨之前,终于认出这女人就是画在自己上面的女孩!它飘扬在风中时,她正头发蓬乱、面容狰狞地跑出去。躺在地上的画纸看到,画家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流着泪的画家走过来,弯腰捡起画纸,小心地放进抽屉里。
原来的结尾:
以后几天,画家潜心在这张画纸上作起画来,画面竟是画家自己和一个朴素而羞涩的女子。画纸从他的自言自语里知道,女子是画家曾在乡下的同学,它见她来过几次,除了朴素而羞涩,还美丽。
修改后的结尾:
很久后的一天,画家找出那张珍藏了很久的画纸,潜心作起画来,画面竟是画家自己和一个朴素而羞涩的女子。仔细看,她像画家的前女友,只是,表情淳朴未凿。
这张画在一次大奖赛中获了一等奖。当记者采访画家的时候,画家说,画中的少女是他的现任女友。画纸却知道,画家在撒谎。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之后,画家好像对爱情有了免疫力,画家现在只有女人——很多的女人,却没有爱情。
(本文发表于《文艺家》2015年第12期,收入作家新著《梯子开花:小小说的难度》)
编者附【卧虎点评】只有女人,没有爱情
叙事角度奇特,语言从容。两张画纸的命运,亦暗喻一对恋人从相恋到分手的偶然与必然。上面的画纸是画家,后面的白纸亦可看作是没有慧眼的女孩。
人真正的爱情往往只有一次:画家现在只有女人——很多的女人,却没有爱情。这是一个人的悲剧,也是许多人的悲剧。
6 书摘4:徐小红:另辟蹊径 别有洞天
林美兰的《大厨》是她参加郑州小小说创作函授辅导中心第七届“高研班”学习时交的一篇作业,当时我任她的辅导老师。她当时交作业的一稿是以讨薪这个写得很滥的题材为基础演绎的,文章中写到了老板的出逃、讨薪者的施暴,造成了不可收拾的结局,留下一个烂摊子。我读后觉得平平,给她指出可以“反拨”一下,把主题改得明亮一些,正能量一些。提醒她老板出逃,应当迫于无奈,是不是加一个情节。美兰是一位非常有激情、反应非常快的写作者,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看到邮件并回复说立即改。美兰改得很快,几乎全文改写,加了许多情节,改成了后来发表的《大厨》,避开讨薪,另辟蹊径,把一个欠债的企业“整饬”成赢利企业,不但还清债务,偿付欠薪,而且小生意做大,除了解救酒店的同僚“小众”,还开办职业大学,专门训练酒店经理和厨师,帮助更多的“小众”。文章还把老板的消失演绎成另一种可以理解的原因,后来双方和解,升华了主题。改后的结果是我没有料到的好,可谓大刀阔斧,掷地有声!正能量,而且颇煽情。此文获奖,被收入集子。一篇好文章也给美兰带来意料不到的声誉。另辟蹊径,别有洞天。行旅人生如是,锦绣文章亦如是。
附:《大厨》作者/林美兰
大厨还像两年前那样潇洒,把毛巾搭肩上,手一挥:我走!大厨胖墩墩,满面红光,天生有种乐观向上的朝气,身后跟着女友小桃和五十多名员工。时光回到两年前……
两年前,大伙上班才知道,老板突然跑路了!下午,酒店前聚集许多债主。大厨手指折几下:老板欠房租、鱼虾钱加水电煤气费等,约100万。本来,今天就要补发上月工资的。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小桃哭了。是啊,我们连路费都没着落!小永急得直顿脚,终于想起报警。
气温在零下,但风和日丽,天气好得让你想放下手中活儿去狂欢。警察10分钟就到了。小永感觉有异,哦,是一贯的主心骨——大厨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似乎心事重重。
在大厨眉毛挑起时,不再眯着的眼睛星光点点:嘿,天冷得像个笑话,但我们的日子别过得像废话!这话,逗得讨债的也笑了。
大厨带人,盘点固定资产和材料库存。41台空调、桌椅板凳、厨房用具若干。他又打开冰箱,得知鱼肉、高级配料等,还有价值3万元左右。随后把目光放在经理、厨师、跑堂、迎宾等人身上,泰然自若:都是大活人,不能等死。老板不在,我们为什么不开张?是啊,干活的人都在!大厨眼如牛眼说:至少,我们要把回家的路费做出来嘛。
大厨一呼百应。工商、警察也支持。再说,供货商都看好大厨,主动签了供货协议。大伙儿深知,从此以后是在为谁拼搏的,自然齐心协力。每天用鞭子甩亮黎明,赶着辆破车,将太阳从东山拉向西山。大厨如一位指挥家挥舞手中的指挥棒,演奏着一部力与美的交响曲。没几天,大伙儿的路费就赚足了。小永要结婚,揖手告别。
大厨送走小永,回头对大伙儿说:干脆把老板欠我们的工资也赚出来吧。这声音似铜钟,众人齐声响应,呼声震天动地,直冲九霄。大厨肩搭一块白毛巾,唱着“打虎上山,敢叫山河换新装”的京剧段子,俨然革命重担一肩挑的杨子荣,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每天,大厨用毛巾擦把脸,就挨桌去敬酒。老食客好奇,也是觉得责无旁贷,相继来捧场。也都受到种种优惠,很多顾客常来用餐。那天,小桃莞尔,向大伙宣布:我们的生意从没这样好,已还掉所有的欠款。一年半后,大厨坐上总经理的宝座,也收获了小桃的爱情。
这年春节前,大雪封门。酒店生意仍好得出奇,急需员工,在大招聘,老板的儿子民生突然从美国回来了。
你书读完了?小桃大吃一惊,招呼大伙,酒店立马闹翻天,大伙儿围住民生,追问:你爸呢?
谁料,民生对大厨说:我爸的酒店,当年就如竹节草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啊,是你救起它。民生极其欣赏大厨的敢作敢为和员工们的自力更生:真有人以难以想象的勇气、热情和坚持,勇挑重担!民生痛哭流涕,大哥,万分感谢你!我爸两年前得胃癌,一直在医治,直到我学成,才告诉我这事。
我竭尽全力了。大厨坦坦荡荡,把账目点清要走人。营业大厅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民生喊住大厨:不要走。你仍当总经理!大厨眯眼细思量:也是。节前的生意要做好,才对得起关照我们生意的顾客啊!主意打定,就把毛巾一搭,继续做他的大厨。民生的两行热泪,倏然滑落。事后,大厨去看望老板,老板忍着剧痛对民生说:也许,物可瞬间易主,但人须时时有心啊!老板握住大厨的手说:请扶助我的儿子……就含笑九泉了。
五年后,民生逢人便赞美大厨:大厨拿走50万,又贷款100万,开办一所职业大学,专门训练酒店经理和厨师。又告诉客人,大厨已培养经理和高级厨师数以万计!回头打电话:大哥,你的成功纯属偶然。但是你把我家的酒店当成你的事业来钟爱,这是你人生最具潜力的原始股!身边的小桃噘起嘴,却听见大厨答的话很有情又有意:谢谢!我只是你的朋友似棉被,而真正使你温暖的,必须是你的体温!
编者附《大厨》作者/林美兰(原文)
大厨早先还不是个大厨。因为喜欢,进了烹饪职业学院。他毕业后,应聘来这家规模不算小的酒店做厨师。他个头不高,胖墩墩的,但人前一站,骨子里透着一种大将风度。小伙子肯学肯干,只几年工夫,就当上了大厨。
两年前的冬至,是最寒冷的一天,北风呜呜地叫着,落叶裹挟着雪花满天飞扬。就在这一天,老板突然跑路了!
大伙一早上班才知道。下午,大厅里聚集了许多债主。房东、供货商们七嘴八舌凑出了老板欠的债务:房租、鱼虾钱、蔬菜钱外加水电煤气费,有100多万,还不算拖欠的两月工资。年轻貌美的服务员小桃气得直哭:“我们连回家的路费都没着落!”小永也急得直顿脚:“没路费,我咋赶回家结婚呢?”
小桃说:“报警吧,法律可是维护我们打工者的。”
小永说:“我给工商打个电话,让他们也想想办法。”
大伙儿纷纷赞同。
不到10分钟,警察就到了。一会儿,工商的来了,记者也来了。
小桃感觉气氛有异:哦,时常有金点子的大厨一声不吭,坐在角落里,似乎心事重重。
当大厨眉毛翘起时,刚才眯着的眼睛星光点点:“嘿,天冷得像个笑话,但我们的日子别过得像废话!”话一出,逗得警察和讨债的都笑了。是啊,天气虽然很冷,但啥时候已变得风和日丽,周遭鸟语花香,真好得叫人要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狂欢。
大厨带人,盘点酒店的固定资产和材料库存。小本子记着:41台空调、桌椅板凳、厨房用具若干。他又打开几个冰柜,让仓管报数字,得知鱼肉、高级配料等,还有3万元左右。然后把目光放在厨师、墩头、跑堂、迎宾、打杂等人身上:“都是大活人不能等死。老板不在,我们为什么不开张?如果大家愿意,我就来做这个主啰。”
“对!一个萝一个坑,我们干活的人都在。”大伙儿回应。
“至少,我们要把回家的路费做出来嘛。”大厨微笑。
大厨一呼百应。警察、工商和记者都支持。房东和供货商也支持,他们跟大厨签了协议。
大伙都深知是在为谁拼搏的,自然有令人惊喜的姿态。每天用鞭子甩亮黎明,赶着一辆破车,将太阳从东山拉向西山。大厨仍是个大厨,但更像个乐团的指挥家,他汪洋恣肆地挥舞着手中的“指挥棒”,跟大伙儿一起演奏着一部力与美的交响曲。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大伙的路费也赚足了。小永要回家结婚,依依惜别说:“只要大伙儿还在,我还会回来的。”
大厨送走小永,回头笑着对大伙说:“干脆把老板欠我们的俩月工资也赚出来吧。”这声音似铜钟与翠竹合鸣的回响,一股暖流漾遍大伙的全身。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飘到屋顶上。风一吹,飘飘洒洒,像一只只白蝴蝶翩翩起舞。
这段时间,要债的也常来探听虚实。一天,许多人还处在剥洋葱的懵懂中,房东过来,拍拍大厨的肩膀说:“年轻人,把酒店经营起来吧,先还清债务再付房租。”小桃说:“懒人有睡不饱的觉减不下的腰。只要不做懒人,我就相信你行!”众人也齐声响应。大厨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唱个喏,俨然京剧《智取威虎山》里一往无前的杨子荣,模样挺潇洒!
年后,讨债人仍不时来“光顾”,但眼光里流露出的更多是欣喜。回家结婚的小永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新婚妻子。
“也是的,干活的人都在,我看好酒店的前景。”每天,大厨挨桌去敬酒,骄傲地说。老食客一传十,十传百,都很好奇,也是觉得责无旁贷吗,相继来捧场,也都得到大厨的种种优待。
一年半后的一天,已做大堂经理的小桃莞尔,向大伙宣布:“我们已还清了所有欠款,开始盈利了。”
大厨仍是大厨,但已收获了小桃的爱情。
两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春节又快到了,大雪纷飞。酒店的天井里铺满了雪,雪地里那一树红梅傲雪绽放,火红得就像大伙儿的笑脸。酒店的发展急需招聘员工,不辞而别的老板竟回来了,着实叫大伙吃了一惊。大伙怒气冲冲围住老板,愤怒谴责他的不仁不义,只听见老板带着哭声说:“让我当个跑堂吧。”谁知,大厨把酒店账目点清,大手往外一挥,立马要走人,身后紧跟着女友小桃、小永和五十多名员工。老板慌忙挡道:“当年,没有你,我的酒家就像竹节草随时要被风吹走,是你救起它。你不能走!”老板差点跪下了,大厨才仍当大厨。
至于后来,大厨开了家火锅店,大伙儿也都跟着他干,生意很红火呢。但那已是后来的事儿了。
----《大厨》2016年4月14日选入四川省四市联考2016届高中毕业班第二次诊断测试语文试题
编者附【卧虎点评】故事与立意
故事平面上的翻三番易,量变也。
立意崛起式的翻三番难,质变也。
厨之小在职位低微,以小观大于细微之处。
厨之大在人格魅力,以小见大于自强不息。
编者附【郑贵梅点评】英雄式的《大厨》
林美兰的小小说《大厨》,讲述了一个酒店倒闭、酒店重新开张的故事。酒店倒闭,老板跑了,债主来了,债主们纷纷跑来向老板要钱,员工们的工资也没了着落。面对如此困境,大厨钟明振臂一呼,“唱着‘打虎上山,敢叫山河换新装’的京剧段子,俨然革命重担一肩挑的杨子荣,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员工们积极响应。酒店在大厨的带领下,又重新开张了。大厨和以前的供货商也签订了新的订货协议,员工们的工资也有了保障。
没想到,空中蒸发的老板,突然从天而降,他下山了,他要摘取现在蒸蒸日上的酒店。人们义愤填膺,纷纷谴责老板不仁不义,大厨要走人,员工们要散伙,老板再三给大厨说好话,给大家赔不是,大厨和员工们原谅了老板,也都留在了酒店。
读过之后,感慨颇多,先说四点。第一,素材选择好。作者选取了生活中一个极为普通的故事,酒店倒闭,酒店重新开张,被作者演绎成一个一波三折的小小说,把一个普通大厨,塑造成一个临危受命、敢作敢当的英雄人物。
第二,英雄式的人物。作者赋予了大厨一个英雄的使命。英雄的胆略,大厨临危受命;英雄的凝聚力,员工们积极响应;英雄的胸襟,原谅了老板;以及英雄的超脱,“回头,老板打电话给大厨喊道,钟明,你扭亏为盈纯属偶然,但你把我的酒家当成你的事业来钟爱,这是你人生最具潜力的原始股!小桃噘起嘴,瞥见钟明却一点不生气,答的话有情又有意,谢谢。我只是你的朋友似棉被,真正使你温暖的,是你的体温!”
第三,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大厨像两年前那样潇洒,把白毛巾搭肩上,手一挥,我走!声落人现,胖墩墩,满面红光,天生有股乐观向上的朝气”。
第四,语言描写的审美迷醉,“时光倏地跑回两年前的立春那天,雪花狂舞,风如刀割,那是康店镇兴荣酒家最寒冷的一天——老板突然跑路了!”
总之,全文叙述松弛得当精彩连连,结构上的一波三折、语言用词上的精准、幽默,以及动词形容词等等的运用,立体、丰满、充满了质感。阅过《大厨》,一个敢作敢当的大厨,就屹立在我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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